（一）开学第一天    
         虽然时节已经过了立春，但是天气依然很冷。尽管没有了三九四九冻掉下巴的感觉，但在东北的3月里，人们依然需要取暖设备度过这料峭的春寒。在辽宁西部的一个小城里有一条小河静静地，无声无息地从小城的南部穿过。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那是整个冬季送给小河礼物，让它每年都要用了一个春天破解冬天的深沉。在河的南岸，一片低矮的平房西边，长着近百棵白杨树。这些白杨树或是三五成行，或几十棵成片，但是棵棵高大挺直，巍然屹立。使人看上去就知道一定是经历几十年的风霜了。在这片杨树林中，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栋平房。4栋朝南是正房，东西厢房各一栋。看那正房房檐已经残缺不齐，门窗破旧，门窗的玻璃是七凑八凑的，还有的干脆就是用纸壳钉在了窗橙上了。再看厢房也已经破旧不堪了。在正房的墙壁上还有用广告色涂抹的痕迹。尽管涂抹的很厚，但是依稀可见里面的字迹，原来是文革时期的标语。然而，就是这些老房子，再加上前面80米见方的操场，就构成了一个小学校____育红路小学。这座小学建校于1963年，到今年恰好是40周年。
  今天是3月1号是学生上学的第一天。早晨7点钟，几个教室里已经亮起昏暗的灯光，一股股的浓烟从烟囱里冒出来了，操场也就开始烟雾缭绕了。那灯光，那浓烟，宣告了小学孩子们一天的校园生活拉开了帷幕。在六一班教室里，一个瘦高的，戴眼镜的男孩正在用劈柴点炉子。他就是六（3）班班长赵鹏。自从上小学以来，每个寒假后开学第一天，他总是班级带钥匙点炉子的同学。低年级的时候，是妈妈帮他，3年级以后，他自己点了，6年，从未间断过。他在同学中有很高的威信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优异的成绩，还有他这吃苦耐劳的品格。
  一假期没有生火了，今天的炉子有些不好点,使劲的倒烟，“咳咳咳……”倒回的浓烟呛得他都咳出了眼泪了。不过还好，炉子还是着了。
 “砰，砰，砰。”传来了几声敲门，随后马上就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小同学，有桦树皮么？”一边说，那男子眼睛一边四处看着。
 “没有，我们班点火用的都是油布，都在那里。”赵鹏指着教室前面的煤仓子说。
 “什么破学校么，什么年代了，还点炉子。哪里象一个市里的学校。”他一边嘟囔了，一边拿了几块油布走了。
虽然对刚才的男子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赵鹏对他说的话倒是很有同感。都21世纪了，在城市繁华的市区里还有这样一所小学，真的是让他有点想不通，怎么就有这样不协调的城市景观？不过现在天不太冷，风也不那么刺骨了，春天要来了。他们也快要小学毕业了，很快逃离这烟熏火燎的日子了。也不错噢。
  刚才的中年男子，是2年级的一个叫芳芳的女学生的爸爸，一个矿区的下岗工人。35岁，1米70的个头，脸黝黑发亮，梳着板寸，一双眼睛虽然小，却总是滴溜溜的转着，给人一种刁钻，蛮横的感觉，用当地的方言讲就是驴行霸道的样子，他虽然脾气比较驴，但是，倒是满有孝心的，一年级的时候从来没有给芳芳来学校点过炉子，都是他那已经67岁的老爹点，老人家疼爱孙女，每到芳芳值日的时候，他都很早到学校把炉子点着，把炉火烧得旺旺的，教室打扫得干干静静的，还把班级煤仓子里的矸子石挑出来倒掉，把大块煤都砸成小块的。然后就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来得早的孩子们在教室读书，直到芳芳的班主任来了，他才走。而且还一边走，一边回头，一副非常舍不得的样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年冬天老人得了脑血栓，一侧身体不能动了，每天只能拄着拐杖下地溜达溜达。去年期末考试的时候，零下27、8度，芳芳被冻哭了，她回到家也一直在哭着。
 “宝贝孙女，告诉爷爷，谁欺负你了？”老人看见芳芳小脸通红，鳃帮子还挂着泪珠。他用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关心地问。
 “ 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太冷了，手不听我的话，写不好字，怕老师说我。”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那你们班级没有点炉子？”
 “点了，可是我还是冷，我离炉子远，今天太冷了。”
 “快上炕头暖和暖和。”老人把孙女让到炕上，回头正好看见睡在炕头的儿子，顿时来气了，“快起来，你就知道在家里睡大觉，也不管管孩子。”说着，还用手捶起芳芳爸的后背。
  “爸，你打我干啥？”芳芳爸做起来了，不知道老爹为什么那么用力打他。
   “不打你，打谁？你要是把咱家的那个旧炉子也给芳芳班级安上，有2个炉子，我孙女还能挨冻么？”老人，尽管吐字不清晰，但是还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了。
  “爹，你以为学校是咱家，你说安，就安啊。你又不是校长。”芳芳爸被老爹逗哭笑不得，也就是老爹吧，不然的话，他早都跳起来叫唤了，他那驴脾气，谁敢在他睡觉时把他打醒，那就等于去摸老虎的屁股，芳芳的妈妈也不敢。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不能再把我的孙女冻哭。”老头仍然不依不饶。
 从此以后，芳芳的爸爸才肯接替老父亲在芳芳值日的时候替她点炉子，今天炉子真是不好点，点了这么多年的炉子，还是第一次没有点着。
 “他妈的，真掉皮！”他一边骂着，一边走出教室，去向邻居的六（3）走去，要来一块油纸继续点。
  “生活就是爬大山，生活就是过大河，生活就该前思后想……”他又唱起来这首歌，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当初特喜欢这部电视剧，是因为这首歌能唱出他的心声，还是觉得电视剧太贴近生活。他也搞不清楚。总之，有事没事的，他总愿意唱，唱完，就觉得心理敞亮了许多。
   今天冒着要美丽就不怕冻人的风险叶静穿上了一套黑红色相间的裙子，还真的穿对了。今天还真的有点春天的味道。看来老天也喜欢给人以创造美丽的机会。新学期一始，她想给孩子们一个清新阳光的感觉。尽管她已经35岁了，可以说是人到中年了，没有办法年轻漂亮了，但是完全可以做到端庄典雅，清秀大方。所以她总是尽可能把自己打扮的美一些。今天她穿上了那套黑红格的套裙，在所有的色彩中，她特别钟情黑色，红色，她觉得只有这两种颜色才能把热情与深沉同时表达出来，庄重又不压抑，稳重而又热烈。所以她特别喜欢穿这身套裙。尽管她的身材已经有些发胖了，但是在这套的包装下，丝毫没有臃肿的感觉。但是东北的3月初，毕竟还是零下14、5度，依然很寒冷，套裙外边要罩上棉风衣，还很麻烦的。但是她依旧这样穿了，因为她始终觉得开学第一天，对一个教师，特别是班主任老师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应该给她的孩子们一个清新美好的感觉。其实最麻烦的是进了教室，最先做的就是脱掉外面的大衣，拿起火钩去捅炉子了。这时灰尘会落满她的全身。那灰尘不管人们穿的是什么，它们都会一样的落下。想起捅炉子的经历，她真的佩服班级的“小淘气”邵帅，他总结的真还精辟。小家伙说叶静是班级的总统（因为总捅炉子）。他还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炉子不欢，墙角的学生就要冻得写不了字，需要叶静去捅，炉火太旺了，近处的学生热得受不了还是需要叶静去调；真的还是总“捅”。她真是羡慕那些在楼房里学校的同行，早晨来了，脱下大衣，就可以讲课了。不过，叶静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学生4年级了，长大了，起码能够自己添火了。不会上半道课，炉火灭了，又要讲课又要生火了。孩子们1、2年级的时候还真是忙坏了她。虽然早晨的时候有家长帮忙能点着炉子，但是一天里给炉子添火却成了大事。课间的时候又担心他们人身安全。不能离开教室，那时真就是一个司炉工、保姆、教师3位一体多功能人物。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不上课，就打扫卫生而已，四（1）班带钥匙的是全班最内向的同学康小龙，他是3年级从另一个班级转来的时候，上课从来不发言，老师问到头上，低着头，脸红红的，就是不说话，尽管他学习很好。下课了，他也很少和小伙伴一起玩，总是站在一旁看，一点也不象一个男孩。经过了一年半的锻炼，数学课上课他还能说说自己计算的算理，解题的思路；课间的时候，偶尔也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说笑一下，但是，要是让他主动说点什么真的还很难，除非是选择立场的问题，要不很少见他主动举手。昨天他能和几个同学一起提前返校，来问问老师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时候，叶老师已经很是惊喜，虽然同来的有2个班级干部，但是她还是把钥匙交给了小龙。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叶老师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平时的值日班长，和相关的班级干部不到位，小龙再来的晚，早来的同学就要在外面挨冻，所以她也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学校。刚进校门，叶老师就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那是她们班级特有的，于是她知道了，一切正常。小干部已经开始工作了，每天晨读的佳作背诵，呵，今天就开始了，叶老师的心情真是不错。
 她走进教室，寻找小龙的影子，想用表情告诉他，他一样的出色。可是，哪里有他的影子。但教室里干干静静，炉火也很旺，看着前面组织自习的班长同学，叶老师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有班级的备用的钥匙，3年来，这样的好事，他没有少做，有他，叶老师真的还省心很多。
 过了一会，小龙进来了，那时已经快8点了，全班同学已经基本全来了，他还是腼腆的看看叶老师，什么也没有说。叶老师的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期待着他主动给她一个理由。但是他竟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她有些失望，心理有些惋惜：什么时候，他能主动说点什么啊。也许自己给他提供的机会太少了，或者说方法不对。我对自己在他身上教育感到无能为力了。是不是方法不对头？，或许我应该反其道而行之，点将不如激将，那样也许会有效果。
 扫除结束，发完新书，叶老师开始整理讲桌，发现上面多了一个很大的细长的报纸包的包裹，外面还有层塑料裹着，有许多水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刚要打开，
  “老师，不能看的，不能见太阳。”小龙站起来大声说，近乎是喊。
  是小龙！是他！真的是他，叶老师睁大双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师，那是郁金香，我妈妈种的，她今年培育成功了，送给你15棵，让你分享她的快乐。还有谢谢你对我们的教育”小龙的同桌沈琪，一个小女生细声细气慢慢说道，“回家能栽的，所以不能见太阳。”
  “哦，是么，谢谢，谢谢你的妈妈，请转告你的妈妈，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是我们说的‘绿’手指。”
  “在家里我也夸妈妈是绿手指了，妈妈说你也是老师中的绿手指。”
  “小龙，你知道里面是郁金香，对么？”叶老师把话题转向了小龙 ，想让他多说点话。
  他不说话了，脸红红的，开始点头。
  “是的，我告诉他的。”最后还是沈琪替他说话。
  看着这样的局面叶老师的心里真是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能分享到别人的快乐，沮丧的是对小龙的无奈。也罢，也罢，来日方长，一点一点来吧。
   要放学了，叶老师表扬了班长今天早晨所做的好事，可是话刚说出来，班长王东就说：“老师，今天是小龙点的炉子，我第2个来的，我来了之后，他回家吃饭去了。今天他值日生的工作做得很好。”
叶静觉得有些尴尬，更有些内疚，自己不了解情况，委屈了小龙。
 “哦，是么？”她问道，看着桐，想听他的回答。想用自己的一次尴尬和内疚能换来他的一次勇气，也值得。可是他还是不说话，脸更红了。连头都低下去了。
   “哈哈哈”、“嘻嘻”同学有的开始笑了，情况要事与愿违了。”
 忽然叶静想到了讲桌上的郁金香，想到沈琪妈妈说的话，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是老师中的“绿”手指。
 “对不起，小龙 ，是老师错怪了你。”于是，她先道歉，为自己刚才的错误行为。同时我表扬了班长的诚实，和小龙作为一个值日生的尽职尽责，然后把包裹打开，让孩子看里面的鲜花，粉红的，淡黄的，绛紫色的，一朵朵娇嫩欲滴，鲜艳美丽。
    “哇噻，太漂亮了！”孩子惊呼起来，是的，在气温还在零下14、5的时候能看到如此鲜艳的花朵，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尤其对这些孩子们来说。
  “其实你们就象这些美丽的花朵，给人美的享受，但包在里面，没有人能看见的，现在把它打开，我们可以欣赏到它的美，如果像今天，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必须把它包起来，那是应该的，但是永远这样下去，它就会枯萎，失去它的美丽，所以，我希望同学们，是鲜花就要盛开，要勇于展现自己的才华，展现自己的美丽。好么？”
 看着孩子们有的在点头，有的在思索，还有的似是而非的神情。叶老师在想：怎么样能做园丁中的一个“绿”手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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